金英姐的耳语，反复回荡在耳畔，令我一夜辗转。其后的大半月，我与金英姐、秦瑰、楚瑶又过上了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、众多老夫子轮番伺候的学堂生活。这一日上午，在女德课上，张老先生一手高举着《女戒》，鼻梁上依旧架着那一副银框折叠老花眼镜，依旧缓缓踱步、摇头晃脑地念诵大明仁孝文皇后徐氏所撰的《内训》：
“自序!吾幼承父母之教，诵《诗》《书》之典，职谨女事。蒙先人积善余庆，夙被妃庭之选，事我孝慈高皇后，朝夕侍朝。高皇后教诸子妇礼法惟谨，吾恭奉仪范，曰聆教言，祗敬佩服，不敢有违。肃事今皇上三十余年，一遵先志，以行政教。吾思备位中宫，愧德弗似，歉于率下，无以佐皇上内治之美，以忝高皇后之训。常观史传，求古贤妇贞女，虽称德性之懿，亦未有不由于教而成者。然古者教必有方，男子八岁而入小学，女子十年而聴姆教。小学之书无传，晦庵朱子爰编缉成书，为小学之教者始有所入。独女教未有全书，世惟取范晔《后汉书》曹大家《女戒》为训，恒病其略。有所谓《女宪》、《女则》，皆徒有其名耳。近世始有女教之书盛行，大要撮《曲礼》、《内则》之言与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诗之小序及传记而为之者。仰惟我高皇后教训之言，卓越往昔，足以垂法万世，吾耳熟而心藏之，乃于永乐二年冬，用述高皇后之教，以广之为《内训》二十篇，以教宫壸，……”
我心中颇不以为然，窃语金英姐：“以我之愚见，咱大明国的这位仁孝文徐皇后，既然以‘恭奉仪范、曰聆教言、祗敬佩服、不敢有违’自诩，又如何做出鼎力相助永乐皇帝‘靖难之役’的事情来?难道，这也是咱大明国的洪武皇帝与孝慈高皇后的意思么?”
金英姐白了我一眼，悄声答：“你也真是，胆子忒大!那她不如此，还能怎么着?靖难之役，事已至此，他俩就如一根绳子上的蚂蚱，要么一起死，要么一起活。总道是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，嫁个扁担扛着走!……”